冰鉴 · 02/11/2008

冰鉴七篇之研究 情态篇

 绿园主人编 蒋文正评注

第四篇 情态
容貌者,骨之余:常佐骨之不足。情态者,神之余:常佐神之不足。久注观人精神,乍见观人情态。大家举止,羞涩亦佳。小儿行藏,跳叫愈失。大旨亦辨清浊,细处兼论取舍。

相人以先观神骨为第一要诀,然未可持之以为定论,神骨虽为论相之主要依据,亦不过「擒贼擒王」之法而已。所谓「牡丹虽好,终虽绿叶扶持」,神骨虽佳,仍得容貌情态及其他俱合格局。反之,如骨法气势稍弱,设容貌优美端整,往往可以补救,盖容貌与骨相较近而不可分也。又如其神或嫌不足,情态亦可佐之,盖情态与神极近似,系根於内而发於外者,故曰「神之余」。吾人动曰观人神情,实则「神」「情」之间,大有区别,未可混为一谈,视瞻有力,不眊不昏,乍观久视,始终如一,此之谓「神」。动定有序,周旋合矩,举止大方,应对无紊,此之谓「情态」。神贵乎能久,情态贵乎自然,猩猩作态,只增其丑而已。
容貌为表现风彩之要件,情态则为表现风度之要件,其质不同,两美相辅始相得益彰。每有容貌清秀,然应对动定,有俗浊令人不耐者。亦有貌甚寝陋,而风度绝佳,此则纯视乎情态之美恶以为断
,读者当自有会心也。
此章所言「大家举止,羞涩亦佳」羞涩绝非猥琐上不得抬盘之谓。按心理分析家之说,其人殆属於「内向型」,不善交际而缺乏冲动力,故处於应对之场合,每不免於羞涩,然安详静穆,闲雅冲淡,绝不失大家风度,羞涩处正是其佳处也
。此一类型,随处可见,学者可於静观默察中求之。
又「小儿行藏,跳叫愈失」一句,系就情态而观其神,非指小儿有甚么行藏,於哭笑叫跳中有所失而显其幼稚也。不过举例以明其说,如人伦大统赋云「顾下言徐,叔向知其必死:视端趋疾,魏主见乎真情。」是言人之情态不容掩饰,细察行藏,已自露其真也。总之,须把握重点,辨其清浊,至於「细处兼论取舍」,系乎以下所论各项情态而言。

四项情态的解述
有弱态,有狂态;有疏懒态,有周旋态。飞鸟依人,情致婉转,此弱态也不衫不履,旁若无人,此狂态也。坐止自如,问答随意,此疏懒态也饰其中机,不苟言笑,察言观色,趋吉避凶,此周旋态也皆根其情,不由矫枉。弱而不媚,狂而不哗,舒懒而真诚,周旋而健举,皆能成器。反此,败类也,大概亦得二三矣。
此章系论「恒态」,谓已成「定型」者也。各种情态,皆系诚於中而形於外,不容丝毫做作。然亦须窥其大旨,细办其清浊邪正,方不致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
大抵具「弱态」者,以属神经质者居多,性柔善感,和易近人,颇倾向文学艺术及宗教,故虽弱而无伤大体,且多可取之处。若带媚则为逢迎谄媚之流,摇尾乞怜之辈,贱相也。

具「狂态」者,多为愤世嫉俗,不满现实之人,设其本性清高古朴,则犹有可取。否则,喧哗取闹,暴戾粗野,是为市井之夫、妄人而已,曷足语此?
是「疏懒态」者,颇多才有可恃,对世俗之认定满不在乎,由是发为倨傲怠慢,实则为祸之阶,殊不足取。如孟子因「盘成括」此人,「小有才,末闻君子之大道」而「知其将见散」,即其例也。设其人心性坦诚而纯真,则尚可得友,兼且成事。
具「周旋态」者,智慧极高而性机齐,然城府深沉,迹近阴噞,设其人於周旋中,别有一种强干豪雄之气,则折冲撙俎,止戈疆场,必能建立功业,发展厥抱。所谓「会盟之际,一言兴邦;使於四方,不辱廷命」者是也。
以上四者,各有短长,要能於细处分别取舍,得其正者必成器,得其偏者则败。管仲临终评断饱叔,隰朋、易牙、竖刁诸人,既各就其恒态,以为观测之最高法则。国父尝谓考察之方法有二:一曰观察,即科学;一曰判断,即哲学。相人之道亦然,观人之情态亦然也。

前者恒态,又有时态方有对谈,神忽他往,众方称言,此独冷笑,深险难近,不足与论情。言不必当,极口称是,未交此人,故意诋毁,卑庸可耻,不足与论事。漫无可否,临事迟回,不甚关情,亦为堕泪,妇人之仁,不足与谈心。三者不必定人终身,反此以求,可以交天下之士。
「时态」意即「并非经常发现之情态」。吾人观察繁复之人性,原不可胶柱鼓瑟,执一而求。姜太公云:「士外貌而中清不相应者十五」。设扭一角而目为全牛,误之甚矣。然人之情态,究非有绝大素养之人,不能抑制其外露,诚能鞭辟入里,紧握正确之端,而顺其趋势以推求之,亦未始非「举一隅反三隅」之良法。
颜渊所谓「夫形,体也:色,心也;闵闵乎其薄也。苟在温良之中,则眉睫不能虑之。」即是此理。盖人之真情流露,往往在於一瞬之闲。此章论「时态」三则,诚所谓见微知著者矣。
方有对谈,而眼神他属,可见其毫无诚意,别有隐情。众人方言笑正欢,此公独袖手冷笑,可见其冷峻寡情,心怀叵测;此种有失正常之情态,唯城府深沉,艰险难近者有之,故「不足与论情」。
唯优柔寡断,愚患因循之人,始「漫无可否,临事迟回。」盖其人既无壮志,又乏才能,任人推移,懦夫而已。唯妇人女子,哀不中节,以是「不甚关情,亦为堕泪。」自命为「温情派」者属之。传曰:「谋及妇人,宜其死也」,故「不足与谈心。」
以上三者,皆属并非经常发现之情态,亦非终身不可变化者,而情态亦每随气质变化而变化,故三者均「不必定人终身」。设反此以求,如「相与对谈,倾诚谛听,与众交言,语不饰词。」其人必真诚可靠。又如「言有不当,据理力争;扬善公庭,规过私室。」其人必富正义感,兼且有余有量。又如「不轻然诺,临事果断;哀发乎情,忍止乎度。」其人以肝胆相照,真丈夫也。以此为观人之准绳,几乎可以不失天下士矣。